漢堡與紙袋：我們與自由之間的惡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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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有上帝的話，為什麼會允許世界有苦難和邪惡存在呢？如果上帝無所不能，怎麼世上還有惡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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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些問題是宗教哲學中非常經典的提問。在中世紀神學傳統中，似乎上帝都被預設為「全知、全能、全善」的，故而與世界上的「惡」難以相容。邪惡被視為善的否定，即有惡就沒有善、有善就不應該有惡。如此，善與惡作為兩種全然相反且相互否定的概念，又怎麼能一起在世界中存在呢？同時，這種否定善的惡不就同時也是對全善的上帝的否定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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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到了十九世紀初期的弗里德里希．謝林（F. W. J. Schelling）這裡，他完全不受善惡相互否定的既有框架影響，反之，善與惡雖是相對的概念，卻不是互相抹消的關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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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惡」不會影響上帝的存在？它竟然還可以是人們自由的關鍵嗎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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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不管怎樣都是漢堡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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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你看過我們的「藍色時期的哲學意涵」那篇文章，你肯定對謝林前期哲學的同一強迫症有基礎的認識（如果還沒看的我們非常建議您回頭閱讀！）有意識與無意識、具體與抽象、客觀與主觀、理性與感性、形式與內容……在謝林的藝術哲學中，所有這些相對的概念都可以在藝術之中相容，也就是其在藝術之上「同一」了，藝術調和了這些相對的概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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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值得注意的是，就像你把漢堡、薯條、可樂全部放到麥當勞紙袋中一樣，你可以視它們是「一袋」東西，但並不意味著漢堡、薯條、可樂就全部消失了。也就是說，在謝林的同一哲學中，並不是想消弭所有相對概念彼此本身的意涵、將其全部視為同樣的概念。而是漢堡還是漢堡、可樂還是可樂，並不會因為它們是一袋東西，所以它們各自就不再是漢堡、可樂。對謝林而言，同一的這個「一」之下，包含著所有相對的概念本身。這是一種動態的過程，相對的概念在一當中相容，一也包含著這些相對的概念。並不是一切都成為絕對的「一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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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種對同一的執著，到了謝林哲學的中晚期，仍然某方面延續著貫穿他幾乎所有思想體系的這個「同一性」傳統，甚至更將它推向了更高的高度：必然性與偶然性，概念性與實在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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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帝，您怎麼變成紙袋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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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你還記得前面的例子，假設我是漢堡的話，上帝大概就是那個麥當勞紙袋。或許這樣你會比較好理解。對上帝與人類之間的問題而言，許多人認為有上帝這個概念存在的世界，一切事情似乎都在上帝的掌握中，成為命定的、必然的；或者，有些認為上帝根本不存在的人覺得，世界的一切、包括人類本身肯定都是偶然的，故而人作為實在本身才有「選擇」與「自由」的可能……對謝林而言，以上這些看似難解的問題其實皆不然，我們沒必要在「必然與偶然」、「概念與實在」之間二選一，反之，我們能夠進行調和：我們是漢堡，在紙袋之中，但不代表我就被「一袋物品」的概念所抹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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跳脫食物的例子，用謝林的話來說，世界和萬物雖然都在上帝之中，但並不等同於上帝，上帝是萬物的「根本」（Grund），而萬物則是上帝的「衍生物」（Folge）。對「人的自由」的問題亦同，我們作為人的自由，正是從上帝中衍生而出，所以，上帝的存在並不會影響我們擁有自由，甚至恰好肯定了我們的自由——但到底為什麼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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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要跟你唱反調，紙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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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面我們提到了萬物與人皆是神的「衍生」，那為什麼上帝要創造世界呢？這是因為上帝渴望認識自己本身。無論是「根本」、「衍生」，所有概念一開始都僅存在於上帝自身之中。試想，如果這世上除了你沒有其他任何東西，又有什麼需要特別稱呼自己為漢堡還是薯條？你沒從萬物當中認識自己與他人的差異，你將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模樣——於是，神創造了萬物，讓人類作為上帝的彰顯（Offenbarung Gottes），讓其可以認識自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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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，我們可以了解到，我們絕對跟上帝不一樣，甚至處處充滿差異，否則上帝創造我們將失去了目的。甚至，我們更可能隨時跟祂唱反調，如果上帝是善，我們就可能為惡；如果上帝走左邊，我就可能走右邊；如果上帝完美，我們就可能不完美……作為「根本」的上帝與「衍生物」的我們，藉由展現差異才得以認識到彼此並不是同一種東西，並且，回過頭來，上帝也才得以彰顯自己本身。如是，上帝賦予了我們可以「違抗祂的普遍意志的自由意志」，「惡」成為了一種「人的自由」，「自由」成了一種「可以行善作惡的能力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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來說點感想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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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了這麼多，並不是鼓吹你為非作歹，甚至如果上帝是惡的，你才應該做善事才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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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許看完這篇文章，你感覺還是很難懂謝林或宗教哲學，這裡可以提供兩個路線：第一個是直接學習謝林的精髓，即凡事不要都在極端之中二選一，「家人跟伴侶掉進水裡要救誰？」、「要愛我的人，還是我愛的人？」這些問題其實並不難解，學學謝林，不要被假的二選一問題所困擾；第二個路線是，你可以在第六屆政大哲學營中選修宗教哲學的課程，或許將能激發出你腦中不為人知的那個區塊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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撰文｜馮心葦
製圖｜魏楷軒
編輯｜賴聖紘（文）、吳怡蒨（圖）
參考資料：
- 形上學的自由——謝林《自由論文》對海德格「自由」概念的影響。孫雲平。2006年02月01日。
